五行配時空的演變過程
五行與時空的配屬關系,在漢以前的非醫學著作中,木、火、金、水分屬春、夏、秋、冬四季與東、西、南、北四方,土位居中央,各家所論皆相一致。所不同者是土如何主時?一者認為土王四季或寄王于四季之末十八日,如《管子·四時》、《呂氏春秋·十二紀》、《禮記·月令》等;一者認為土主季夏,即夏季的后一個月,亦即農歷六月,如《淮南子·時則訓》等;一者認為土與木、火、金、水平分一年,各主七十二日,如《管子·五行》、《淮南子·天文訓》、《春秋繁露·治水五行》等。
在今本《內經》中,皆可尋覓出上述三種說法之孑遺,但《內經》卻是將五臟、五行與時空直接聯系起來論述的,這可以說是哲學的五行時空觀與醫學的五行時空觀的根本區別。并且在《內經》中肝—木—春、心—火—夏、脾—土、肺—金—秋、腎—水—冬的配屬關系是以一貫之的,不同的說法只見于脾與時令的對應關系。如《素問·太陰陽明論》云:“帝曰:脾不主時何也?岐伯曰:脾者土也,治中央,常以四時長四藏,各十八日寄治,不得獨主于時也。”《素問·刺要論》曰:“刺皮無傷肉,肉傷則內動脾,脾動則七十二日四季之月,病腹脹煩不嗜食。”王冰注云:“七十二日四季之月者,謂三月、六月、九月、十二月各十二日后,土寄王十八日也。”《素問·玉機真藏論》云:“帝曰:四時之序,逆從之變異也,然脾脈獨何主?岐伯曰:脾脈者土也,孤藏以灌四傍者也。帝曰:然則脾善惡,可得見之乎?岐伯曰:善者不可得見,惡者可見。”楊上善注云:“弦鉤浮營四脈見時,皆為脾胃之氣滋灌俱見,故四藏脈常得和平。然則脾脈以他為善,自更無善也,故曰善者不可見也。”[1]是言脾(土)王于四季整個時令,時刻灌養著肝心肺腎四臟,正常情況下(善者)是“不可得見”的,只有在病理狀態下(惡者)才可能外現(可見)。如若象王冰所言“不正主時,寄王于四季,故善不可見,惡可見也”,則脾脈亦應各在其所主的四季之末十八日內有一定形象,而此卻云“善者不可得見”,故王冰之注疑非是。此三者是“土寄王四季之末十八日”說之遺存;又,《素問·藏氣法時論》云:“脾主長夏,足太陰陽明主治”,王冰注云:“長夏,謂六月也。夏為土母,土長于中,以長而治,故云長夏。”新校正云:“按全元起云:脾王四季,六月是火王之處。蓋以脾主中央,六月是十二月之中,一年之半,故脾主六月也。”《素問·風論》又云:“以季夏戊己傷于邪者為脾風。”季夏即六月,與長夏之義同。季夏在《內經》中凡3見,而長夏則27見,說明《內經》中占主導地位的說法是脾主長夏。在漢以前的非醫學文獻中至今沒有發現有使用“長夏”一語者,好似是中醫學的獨創。但其畢竟是一歷法術語,一般說來是不可能由醫學家首先提出的。顯然這是“土主季夏”說之余緒;再,《素問·陰陽類論》曰:“春,甲乙青,中主肝,治七十二日。”王冰注云:“五行之氣,各王七十二日,五積而乘之,則終一歲之數三百六十日,故云治七十二日也。”此則是“土與木火金水平分一年各主七十二日”說之痕跡。
不僅如此,在《內經》中尚有其他不同的說法。《素問·四氣調神大論》言養生應順應四時生長收藏之道,故只有春—肝、夏—心、秋—肺、冬—腎四時與四臟之匹配,尚未言及脾與中央,且亦未將其與五行相類屬;《素問·水熱穴論》云:“春者木始治,肝氣始生……夏者火始治,心氣始長……秋者金始治,肺將收殺,金將勝火……冬者水始治,腎方閉,陽氣衰少,陰氣堅盛……”肝、心、肺、腎四臟開始與春夏秋冬四時、木火金水四行分別對應,但尚無脾之對應季節、方位。又,《素問·診要經終論》云:“正月二月,天氣始方,地氣始發,人氣在肝。三月四月,天氣正方,地氣定發,人氣在脾。五月六月,天氣盛,地氣高,人氣在頭。七月八月,陰氣始殺,人氣在肺。九月十月,陰氣始冰,地氣始閉,人氣在心。十一月十二月,冰復,地氣合,人氣在腎。”此則是將肝、脾、頭、肺、心、腎六者均分一年十二個月各主兩個月,稱其為“六時六臟”說亦無不可。再,在《素問·六節藏象論》一篇中即存在著兩種不同的說法:“春勝長夏,長夏勝冬,冬勝夏,夏勝秋,秋勝春,所謂得五行時之勝,各以氣命其藏。”王冰注云:“春之木,內合肝;長夏土,內合脾;冬之水,內合腎;夏之火,內合心;秋之金,內合肺。”明確指出了五臟與五季的對應關系。而在后面卻又云:“心者……通于夏氣。肺者……通于秋氣。腎者……通于冬氣。肝者……通于春氣。脾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者……通于土氣。”心、肺、腎、肝皆與季節相對應,而未言及脾之相應季節。
今本《內經》中存在的上述五行配時空的不同說法,提示我們五行如何配屬時空在《內經》成編前或成編時并沒有統一的說法,與何者為臟、何者為腑一樣,經歷了一段很長的歷史發展過程,而且可能與“臟”的概念及數目的終確立密切相關。只有當肝、心、脾、肺、腎五臟的概念確立后,木—東—春—肝、火—南—夏—心、土—中央—長夏—脾、金—西—秋—肺、水—北—冬—腎的配屬模式才有產生的可能。